“有史以来最危险的工作。”报道“阿富汗的 ISIS”

可悲的是，自称伊斯兰国的恐怖组织对待记者的残忍程度已经根深蒂固。2014 年 8 月，这个声称对上周五巴黎恐怖袭击事件负责的恐怖组织在网上发布了一段视频，展示了被绑架的美国记者詹姆斯·福利被斩首的情景。不到一个月后，另一段视频又发布了第二次斩首视频，这次斩首的是自由记者史蒂文·索特洛夫。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纳吉布拉·库莱希于今年夏天返回阿富汗，报道最近在那里出现的“伊斯兰国”（又称 ISIS 或 ISIL）的情况。

库雷希在他的新纪录片《前线》中说道：“我曾多次与塔利班合作。” 阿富汗的伊斯兰国“但当我第一次听说阿富汗有伊斯兰国时，我感到很震惊。我在想，‘为什么伊斯兰国会出现在阿富汗？他们在我的国家干什么？’”

他所目睹的景象让他感到不安和困惑——前塔利班成员加入武装分子的行列，在阿富汗东部多个地区挥舞着 ISIS 的黑旗，训练新一代圣战分子。

在沙伊加尔区，库雷希发现伊斯兰国战士生活在当地人中间，当地人告诉他，当地的孩子从三岁起就接受伊斯兰国的教育。在他访问的一所学校，他拍摄了一位教员向孩子们展示如何射击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如何投掷手榴弹以及向他们宣讲圣战之道的画面。在查帕达拉区，一名指挥官向他介绍了两名青少年，他说他们接受了伊斯兰国自杀式炸弹袭击者的训练。

这份工作很危险，正如库雷希在影片中承认的那样，“我想起了我的妻子、我的儿子……我在想，‘也许你不会再回来了。他们可能会杀了你。他们可能会绑架你。他们可能会做一些坏事。’”

他说，同样令人恐惧的是，尽管 ISIS 还处于萌芽阶段，但它在阿富汗的出现将对这个已被战争困扰数十年的国家的未来意味着什么。

“当我看到这些孩子时，我真的非常非常难过，非常伤心。我在想阿富汗的未来，阿富汗的下一代，我们接下来会遇到什么。这些孩子学会了如何杀人，如何进行圣战，如何斩首，如何开枪，这就是阿富汗。”

2015 年 11 月 12 日，我们与库雷希坐下来讨论他对阿富汗 ISIS 的报道。以下是经过编辑的对话记录：

您之前曾多次深入塔利班。他们和您遇到的现在与 ISIS 结盟的武装分子有何不同？

和塔利班共事与和 ISIS 共事完全不同。ISIS 比世界上任何其他恐怖网络都更危险、更糟糕……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危险的工作。

您什么时候第一次听说阿富汗的 ISIS？

我第一次听说是在 2014 年 6 月，但一开始我并不相信。ISIS 为什么要在阿富汗？阿富汗有塔利班和其他恐怖分子网络，所以我认为这可能只是宣传，可能不是真的。

但后来他们 [killed and hanged] 阿富汗东部有12名塔利班头目，当时阿富汗的每个人都在想，这些蒙面人是谁？后来我们发现，杀死12名塔利班的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ISIS，所以他们在阿富汗开始有了空间。

直到上个月，他们还在与塔利班作战，他们的目标只是从塔利班手中夺取更多领土，但从上个月开始，他们开始与阿富汗政府作战。他们势力强大。他们有很多钱，他们很富有，他们试图占领阿富汗的更多地区，并试图在阿富汗境内建立某种基地。

你要记住一点，阿富汗在地理上对恐怖分子来说是个好地方，因为那里四面环山，山里有很多村庄，所以他们很容易藏身，或者招募人员。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们对他们在阿富汗的什么地方以及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了解多少？

它们主要分布在阿富汗东部与巴基斯坦接壤的地方，也迁入了阿富汗南部的赫尔曼德省和乌鲁兹甘省。我们与六个国家接壤，所以我认为它们来到阿富汗的原因之一就是我们的地理位置。因为我们与中国、巴基斯坦、伊朗、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接壤。

他们所说的，他们提到的 [an historical region] 呼罗珊。我们说的呼罗珊，是指伊朗、阿富汗、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等国家的名字，所以他们的目标是从阿富汗进入这些国家。这是他们的目标。

您遇到的武装分子主要是来自阿富汗吗？您还遇到过外国武装分子吗？

我看到的主要是巴基斯坦战士和阿富汗人，但他们告诉我，他们也有很多外国人，来自车臣、叙利亚、伊拉克，但他们不想让我看。

我们在影片中看到一名 ISIS 指挥官说，他们以每月 700 美元的价格招募战士。这是主要的吸引力吗，还是还有其他因素在起作用？

这是农村地区的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阿富汗是一个贫穷的国家。他们有农业，这些东西，所以当 ISIS 通过他们的联系人时，他们会找到村里的长者，说：“我们在这里。我们是穆斯林。没有塔利班领导人毛拉奥马尔，他已经死了，所以现在全世界只有伊斯兰国。你会上天堂，而且你还可以赚钱。”所以人们没有受过教育，也很贫穷，所以当 ISIS 这样解释时，说：“这就是伊斯兰教。这就是你上天堂的方式”，以及每月 700 美元，他们就会说，是的，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易，让我们继续吧。他们就是这样招募的。

在这一切中阿富汗政府和西方在哪里？

当北约在阿富汗，或者美国军队在阿富汗的时候，我们希望 [build] 阿富汗真正受过良好教育的一代人。然后这些战士 [who are with ISIS or the Taliban today] 可能是别的。这些人在过去十年中成长起来，当时阿富汗接受了数十亿美元的援助，但不幸的是，政府腐败，他们没有建设国家，没有建学校，也没有在阿富汗农村地区投资。

我们的主要问题是教育。超过 90% 的人口没有受过教育。那么你能指望什么呢？恐怖分子来自叙利亚、伊拉克、巴基斯坦，说《古兰经》这样说，《古兰经》那样说，而阿富汗人认为，因为他们说阿拉伯语，他们认为他们懂《古兰经》，他们比我们更了解伊斯兰教，所以我们就跟着他们吧。所以他们就跟着他们。

影片中的一些孩子只有八九岁。看到这样的学校和这样的老师，以及学习武器的穷孩子们，我感到震惊。他们没有学习语法或数学或其他东西，而是学习什么是圣战、如何进行圣战、如何杀人、武器、如何杀人。尽管我们已经在阿富汗投资了数十亿美元，但看到阿富汗内部、我的国家内部仍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感到震惊。一切都没有得到积极的改变。所以说实话，我看不到这个国家有任何光明的未来。

詹姆斯·弗利、史蒂文·索特洛夫：毋庸置疑，报道 ISIS 是记者面临的最危险的任务之一。您有多担心自己的安全？

说实话，当你进入某个地方时，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你落入了别人的手中，你不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有时候，我似乎很兴奋，因为我即将遇到有史以来最危险的团体，但有时候，当我想到他们在其他国家对其他记者做了什么，以及他们如何对待世界各地的其他人时，我就会想到我的安全，我再也没有希望回来了。我说这将是我生命的终结……他们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我担心的。我穿着正宗的阿富汗服装，头上戴着一顶白帽子，向他们表明我是一个普通人，但仍然有很多风险。但作为一名记者，如果你想探索世界，你就必须冒险。

有没有哪个时刻让你最为担心？

是的。当我关注这两个 [teenage] 自杀式炸弹袭击者进入了清真寺，我不知道禁止在清真寺内拍摄他们。其中一名战士对我大喊大叫，基本上不是喊叫，而是骂我。我的中间人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告诉我离开清真寺。所以当我们出来时，他说：“你没听到喊声吗？”我说是的，我听到了，但我不知道是喊我。所以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们离开了该地区。我告诉我的司机，离开该地区。我们想和他们一起过夜，然后当我从中间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说不，这对我们来说会很危险。如果我们在晚上呆着，他可能会做些什么。安全是我的首要任务。不仅是我的安全，还有我团队的安全。所以我决定离开。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时刻。

您说我们现在在阿富汗看到的只是 ISIS 的幼年时期。他们在那里发展的可能性有多大？需要采取什么措施才能阻止他们？

据我采访过的当地记者和一些专家称，从长远来看，他们认为，要么塔利班控制一些领土，要么 ISIS 控制一些领土，而政府也会控制一些领土。因此，阿富汗将分裂为三个部分。有些人认为，几年后，我们将看不到任何塔利班——他们都会加入 ISIS，因为塔利班不再有合适的领导人。

但有一件事你应该记住，阿富汗人民，特别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之后——他们斩首了七个人，其中包括两名妇女和一名儿童——塔利班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所以现在所有阿富汗人都站出来反对他们。

如果他们得不到阿富汗人民的支持，尤其是农村地区的支持，那么他们很难在阿富汗生存下去。他们不得不离开阿富汗。如果他们得到一些支持——他们又有钱。如果你在阿富汗有钱，那么你就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所以我认为时间会证明一切。现在我不能说什么，但我只能说，如果他们继续这样下去，就像我看到的那样，他们会占领整个阿富汗，不会有塔利班，也不会有其他叛乱。他们都会加入他们。